一、引言

　　1971年，當美國經濟學家多林杰和皮奧里(Doeringer P.and Piore M.)，出版他們多年研究的成果《內部勞動市場和人力政策分析》一書時，曾經指出：“內部勞動市場是一個類似于制造業(yè)工廠這樣的管理單位，其中勞動的定價和配置由一系列管理規(guī)則和程序來控制。由管理規(guī)則控制的內部勞動市場(intemal labor market)與傳統(tǒng)經濟學理論的外部勞動市場(external labor market)不同，在后者當中，定價、配置和培訓都直接由經濟因素控制。然而，這兩個市場卻是互相連通的，它們之間的運動發(fā)生在某一個構成內部勞動市場的進人口和退出口(ports of entry and exit)的工作種類上面。內部勞動市場中其余的工作，通過對那些已經獲準進入的工人的提拔或調動來補充。結果，這些工作便避開了來自外部市場競爭力量的直接影響”。盡管內部勞動市場理論目前還沒有形成統(tǒng)一的范式，但是，作為研究企業(yè)內部人力資源管理機制的一種有效的分析方法，可以利用它將傳統(tǒng)勞動市場理論無法順利整合的一系列因素聯(lián)系起來。

　　二、對內部勞動市場起源的考察

　　對內部勞動市場的起源，研究者們提出了多種解釋，主要包括：(1)工會化。作為工人的組織，工會被傳統(tǒng)經濟理論認為是勞動市場的壟斷者，經常通過對勞動價格和數(shù)量的控制，來滿足會員對福利和就業(yè)的需要。結果，工資高于勞動市場完全出清時的勞動價格，就業(yè)人數(shù)卻少于完全競爭勞動市場可以提供的最多數(shù)量的就業(yè)崗位；借助工資剛性，勞動市場由此被分隔開來，加人工會的工人就業(yè)和收入得到了保障，沒有加入工會的人，尤其是年輕人和婦女則被排斥在外。(2)大企業(yè)。19世紀末20世紀初，西方工業(yè)轉向了大批量生產，許多行業(yè)出現(xiàn)了寡頭壟斷。大批量生產需要大規(guī)模的固定資本投資，因此只有大量銷售才能夠降低產品的單位成本從而實現(xiàn)規(guī)模經濟。寡頭壟斷的存在使得企業(yè)對市場份額的爭奪，既變得至關重要，也變得非常謹慎，因此，大企業(yè)首先追求產品銷售市場的穩(wěn)定，進而，這種對穩(wěn)定性的追求泛化到生產要素市場的控制上，其中自然包括勞動市場。(3)專門化的人事管理。在工業(yè)化初期，西方許多國家一段時間普遍存在勞動力供給過剩的情況，因此企業(yè)的勞動用工并不像后來那樣正式和規(guī)范，加之許多現(xiàn)代工廠是在以前的家庭作坊和手工工場的基礎上演變而來的，社會上沒有勞動立法，企業(yè)里也不存在專門管理人力資源的職能和相應的機構設置，大量的家長制作風和行會慣例導入都實際影響著企業(yè)的經營管理。然而，隨著企業(yè)的發(fā)展、競爭和社會約束的增強，將人力資源管理職能獨立出來，成立專門的機構，聘請專業(yè)人士來實施逐漸成為必要并最終變成現(xiàn)實。(4)特殊的歷史和文化。雅各比(Jacoby S.1979)認為，日本企業(yè)中的長期雇傭、年功工資、內部晉升和福利項目等內部勞動市場特征，與日本工業(yè)化之前技術工人的以技藝為基礎的雇傭體制移植到后來的寡頭企業(yè)有關。企業(yè)規(guī)模的變化增加了管理穩(wěn)定性的重要性。隨著惡性競爭威脅的減輕和融資能力的增強，企業(yè)由此能夠對經營進行長遠規(guī)劃，以充分利用已經發(fā)生的大量投資，這就需要相應的穩(wěn)固和嚴密的管理控制。(5)勞動市場的供求狀況。勞動市場的狀況往往對應著產品市場的狀況。如果企業(yè)長期面臨合適的工人短缺的情況，就會從長計議，建立自己的勞動儲備。而當經濟不景氣，勞動力供給過剩，則企業(yè)更多地采用靈活的用工策略，以充分利用外部低工資勞動力供給，降低生產成本。這樣看來，內部勞動市場的興衰不過是勞動力供給緊張和松弛狀況的反映。

　　三、內部勞動市場的主要特點

　　(1)工作特定化(job specificity)。由于勞動是異質的，知識是會意的，人力資本是特殊的，競爭力是依賴于個人的且跨企業(yè)和跨職業(yè)不可轉換的，因此，特定的工作只能由擁有特定技能的人來從事才是最有效率的。(2)在職培訓(on-the-job training)。以干中學方式，暴露于工作環(huán)境，通過旁人的示范與指點、臨時代工、作為助手工作一段時間等，形成與特定化的工作相匹配的技能。(3)工作階梯(iob lad，ders)。在一個企業(yè)內部或某一職業(yè)，全部工作是分成工作系或工作群的。工作階梯的縱向結構主要反映責任、技能和權力的變化。在更低層次上的工作經歷對將來從事更高層次的工作是有幫助的。(4)進入口和退出口。進入口是特殊人力資本積累的起點，因此往往處于工作階梯的底部。不過，這一點對藍領工作來說較為突出和普遍。但對專業(yè)勞動市場的進入可能發(fā)生在各個工作層次。此外，對工匠勞動市場來說，幾乎不存在特定的進入口或退出口。對內部勞動市場的退出是受一定規(guī)則限制的，這些規(guī)則主要用來約束非自愿流動，比如臨時的或永久的解雇、帶薪休假、因缺任務而導致的工作停止、傷殘、違紀以及強制或提前退休等。(5)工資等級(earning hierarchy)。工資與工作掛鉤，并不精確地對準個人的邊際生產力，而是采用一些拇指法則來確定。工資增長往往反映資歷增長。(6)內部晉升(internal promotion)。盡管提拔員工也考慮其個人能力和業(yè)績，但資歷常常是重要的參考因素。對工作表現(xiàn)的評估有時也是重要依據(jù)。(7)資歷依賴(seniority reliability)。一個工作者的資歷經常反映為其在一個企業(yè)或組織中的連續(xù)任期。(8)解雇限制(1ayoff restriction)。固定或準固定勞動成本(解雇費、招聘費、培訓費、勞動者替換造成的生產率下降和損失增加等)的存在，加之工作場所的習慣，導致雇主不能任意雇傭／解雇工作者。

　　總之，內部勞動市場是競爭性勞動市場的合乎邏輯的發(fā)展。如果內部勞動市場是按管理者的意愿建立起來的，而且管理者追求勞動成本最小化，工作在成本合適和能力勝任的情況下才提供給工人，那么，除非參與求職競爭的工人得到的高價格由高的勞動生產率來予以補償，否則，工作將給予要價最低的工人。自然地，在工人方面，他們則尋求將勞動服務出售給出價最高的雇主。此時，只有當其能夠降低成本時，競爭性的市場過程才會被內部勞動市場所取代。這也就是說，之所以會出現(xiàn)內部勞動市場，主要是由于它比競爭性外部勞動市場有更低的運行成本。

　　四、經濟學家對內部勞動市場的理論解釋

　　(一)激進經濟學派(the radical economics)

　　首先，內部勞動市場之所以出現(xiàn)，是因為資本家要掌握對生產過程的控制權。盡管生產資料和產品是屬于資本家的，但生產過程卻直接掌握在勞動者手中，勞動者最了解生產的進度、勞動的強度、勞動的熟練程度和勞動的主觀態(tài)度，而這些因素最終反映為產品的數(shù)量和質量。換句話說，由于勞動者掌握了生產過程的關鍵信息，因此，對生產過程就有了實際的控制權。

　　其次，除了對生產的前提和生產的結果擁有法定的財產權利之外，資本家要實際控制生產過程，抵消勞動者在工作現(xiàn)場的控制力，通常采取的方式是，勞動分工、產品標準化、管理職能獨立和機器生產。然而，勞動分工、產品標準化、管理職能獨立和機器生產是相對的，并且不是一蹴而就的，它們的顯著變化取決于大的技術更新，而大的技術更新往往是隨機發(fā)生，或者至少需要長期積累才能出現(xiàn)，因此，在很多時期和很多企業(yè)內，特別是在總體上面臨勞動力供給相對緊張，政府或工會施加政治壓力的時候，資本家就不得不忍受和設法改變勞動者對生產過程的控制，而旺銷的產品市場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資本家向工人妥協(xié)的經濟能力。

　　(二)制度經濟學派(the institutional economics)

　　首先，在企業(yè)經營特別是對勞動的定價和配置過程中，起作用的并非僅有經濟因素，其他例如習慣等非經濟因素也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在這里，習慣就是一種有定勢的心理活動，表現(xiàn)為當事人穩(wěn)定的預期和重復的行為。實際上，習慣本身是重復行為的結果，是一種在刺激一反應的互動中適應環(huán)境的過程，尤其是群體習慣，它會超越個人的意識閾限，并靠群體的贊賞和報復等來強化。面對超量信息，慣例不過是處理事情的“拇指法則”，即粗糙的、憑經驗的、約莫估計的方法原則。在制度學派看來，企業(yè)或機構中的各種制度安排，從本質上講，就是各種成文或不成文的習慣，它們仿佛是企業(yè)或機構機體的基因，將其生命特征從過去延續(xù)到未來。如果說各個企業(yè)是異質的(heterogeneous)，那么，正是因為它們特定的習慣有差別。就內部勞動市場而言，勞動分工到什么程度，工作階梯如何分等分級，工資級差如何確定，技能傳授的方式和途徑，招聘、審查、培訓、晉升、解雇的標準和程序等，通常都不采取工作設計、動作分析、生產效率評估等的方式來進行，而是大量依照慣例來執(zhí)行。

　　其次，就在職培訓來看，老工人之所以愿意將技術用潛移默化的方式傳授給新工人，一個重要的預期，就是意識到這樣一來新工人在得到技能之后，并不會對老工人的收入和就業(yè)構成威脅。因此，老工人向新工人暴露操作技巧的前提之一，是存在資歷承認、工作階梯和內部晉升等慣例。另一方面，新工人在就業(yè)和接受培訓之初，之所以愿意忍受較低的或不反映其邊際生產力的工資，乃是因為慣例告訴他有朝一日他會上升到老工人的地位，從而將獲得更高的或超過其邊際生產力的報酬?？梢?，薪酬與工作職位掛鉤，而不是根據(jù)對個人邊際生產力的測定來給付，這樣的工資結構，在大部分情況下，都是一種慣例。

　　(三)企業(yè)專用性人力資本理論(firm－specific human capital theory)

　　貝克爾(Becker R.，1964)提出，企業(yè)中使用的人力資本分通用性和專用性兩類。企業(yè)專用性人力資本，可以定義為一種一旦離開了其由以形成的企業(yè)，在別處就毫無價值的人力資本。企業(yè)專用性人力資本，往往是在特定的工作場合、針對特定工作任務、以意會形式存在的知識和技能，需要通過干中學和在職培訓的方式并經過一段時間才能積累起來。而一旦企業(yè)專用性人力資本在員工身上積累起來，他在該企業(yè)的價值就與在另一家企業(yè)的價值不同，并由此與雇主對物質資本的壟斷一起，形成企業(yè)內部勞動市場的雙邊壟斷。因此，可行的制度安排，一方面，是承諾給長期雇傭的員工提供隨任期遞增的報酬，以激勵他們對企業(yè)專用性人力資本進行投資，另一方面，讓新員工從較低的工作崗位干起，然后，再沿著工作階梯逐步上升，給新老工人穩(wěn)定的預期和競爭的秩序。

　　后來，拉齊爾(Lazear E.，1979)進一步提出了向上傾斜的經驗一收入曲線，表明企業(yè)延期支付報酬的方式會誘使員工一生都努力工作。如果工人接受這樣的承諾(隱含合同)，就會認為只有當他變成資深員工時，才能拿回他早期以低收入的形式給予企業(yè)的“信貸”，這樣，就非有內部勞動市場不可。企業(yè)通過內部勞動市場降低員工的跳槽率(rate of turnover)，得到的是員工對企業(yè)專用性人力資本的投資，以及由此提高的勞動生產率以及員工的忠誠、活力和團隊高昂的士氣等。

　　(四)競賽理論(tournament theory)

　　拉齊爾和羅森(Lazear E.and Rosen s.，1981)曾經提出一個“競賽理論(tournament theory)”來解釋內部勞動市場：企業(yè)內的各個工作崗位，主要是按照工資檔次所劃分出來的階梯。雇員總是從某個層次上的某一點受雇進入企業(yè)，并立即與同伴展開競賽，當他贏得競賽以后，就會被提拔到另一個更高層次的職位上去；輸?shù)舾傎惖娜藙t繼續(xù)留在原來的工作崗位(層次)上。在這里，兩個不同層次的崗位所要完成的工作任務可能是一樣的，就是說，報酬只與在競賽中的地位有關，很少與工作性質有關，向更高層次晉升本身構成對員工的激勵。與之相應，總是需要有一些員工從較低的層次進入，由此才能保證競賽的持續(xù)。這個模型字面上的意義似乎是：在企業(yè)的高層職位上大多是從內部提拔上來的人，工作階梯的安排，除了激勵更低層次的員工做出努力而外，沒有別的用意。這就解釋了內部勞動市場中常見的工資與產出脫鉤以及工作階梯和內部晉升現(xiàn)象。

　　(五)交易成本理論(transaction cost theory)

　　威廉姆森(Williamson O.，1975)對內部勞動市場的分析包含兩條對經濟當事人行為的基本假定：首先，個人只擁有“有限理性(bounded rationality)”，盡管個人想要做出最大化決策，但他只有有限的信息處理能力。這就使得在缺乏某種治理結構的條件下，訂立覆蓋所有偶然性的復雜的合同成為不可能。其次，個人是“機會主義的(opportunistic)”，當存在不對稱信息分布的情況下，個人不會誠實地透露他所掌握的全部信息。由此，當任務是充分分解和特定化的時候，個人將獲得有關他負責的工作信息的壟斷地位。進而，便與企業(yè)一起構成了雙邊壟斷的討價還價局面。由此，某種替代市場即時締約過程的方案成為必要。因此，一系列管理規(guī)則、組織結構和合同形式(內部勞動市場)不過是同時節(jié)制有限理性和機會主義的一種制度安排。

　　具體說來，工資與職位掛鉤而不與個人貢獻相連，這樣，就不再需要根據(jù)個人差異對工資進行商議和微調；使用低級職位作為雇員進入企業(yè)進入口(ports of entry)，實際上為企業(yè)提供了一種有效的篩選員工的手段，有利于克服信息不對稱問題；內部晉升鼓勵員工與工作相匹配以及員工之間的合作，否則會引起職業(yè)生涯的中斷以致無法享受資歷優(yōu)惠；延后支付報酬促使員工長期依附于企業(yè)，同時產生了剛性的工作階梯或職業(yè)生涯頂點(退出點)的強制性退休(compulsory retirement)必要，極大地減少了勞動定價和配置的不確定性?？傊瑑炔縿趧邮袌隹梢允菇灰壮杀咀钚』?。

　　(六)信息搜尋理論(information research theory)

　　針對勞動市場上存在的信息不對稱，薩洛普和薩洛普(Salop D.and Salop s.，1976)提出了有關勞動信息搜尋的自我選擇過程理論(self－selection processes)。他們認為，一般說來，商品的出售者比其潛在

　　買者對商品的品質擁有更多的信息，因此，賣者就要選擇適當?shù)姆绞酵嘎渡唐返男畔ⅲ@是一種信號行為。另一方面，買者也會密切關往賣者的信號行為，以甄別商品的品質。就內部勞動市場而言，如果企業(yè)為員工提供遞增的收入邊際，那么，就可以設想，只有較低退出傾向的人才會想要進入和留在該企業(yè)工作，這樣，求職者和聘用者的雙向選擇就造成了員工和企業(yè)的良好搭配。

　　后來，麥卡森(Malcomson J.1984)提出了一種兩階段勞動合同模型。就是說，合同約定，在企業(yè)招募的新員工當中，只有一部分人可以進入第二階段，并且在第二階段會得到更高的報酬；這種“提拔”的依據(jù)，是企業(yè)對員工在第一階段表現(xiàn)進行評估而得出的員工的排名。由于這種安排可以激勵員工在第一階段就努力工作，因此，企業(yè)采用試用期等安排不過是讓其充當識別求職者素質的一種手段。另一方面，對勞動者來說，當他可能找到的工作和由此獲得的報酬的分布取決于他搜尋市場的成本時，企業(yè)的工作階梯和內部晉升的存在，使他在進入之后一般不會自動選擇離開，也就是說，使他具有了穩(wěn)定雇傭關系的傾向。

　　五、有關內部勞動市場的反思和爭論

　　奧特曼(Osterman P.1984)指出，從理論上講，當勞動由一個完全變動的要素，也就是說，可以隨經濟波動而隨意雇用和解雇的要素，變成一種準固定要素的時候，企業(yè)就傾向于用長期的合同來維持雇傭關系。然而，20世紀70年代的經濟壓力，迫使企業(yè)在內部勞動市場規(guī)則之外尋找增加利潤的途徑。導致了大量利用臨時輔助性勞動和分包合同的趨勢。此外，對經濟困難的另一個反應，是非工會化的侵略性增長，企業(yè)的人力資源管理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這又促使研究者重新審視內部勞動市場理論。如果把內部勞動市場當作短期甚至是隨機現(xiàn)象，與在現(xiàn)實中所觀察到的工作規(guī)則緩慢變化的情況不符。但是，決定和構成內部勞動市場的因素很多，其相互關系也十分復雜，因此，迄今理論家對它的大多數(shù)的解釋都是某種折衷主義性質的，“充其量不過是一張似是而非的因素的清單”。實際上，具體的內部勞動市場不僅是多樣的，而且是易變的。

　　庫塞拉(Cucera D.1998)對比分析了歐洲、日本和美國企業(yè)的內部勞動市場情況發(fā)現(xiàn)：制造業(yè)比其他產業(yè)的內部勞動市場現(xiàn)象更為普遍；大企業(yè)比中小企業(yè)的內部勞動市場現(xiàn)象更為普遍；地處經濟中心區(qū)和有人事管理部門的內部勞動市場更為普遍；存在工會的企業(yè)不一定存在強勁的內部勞動市場；崗前培訓和脫產培訓對內部勞動市場的影響不明顯；培訓內容越是企業(yè)專用性的內部勞動市場越明顯。尤其是婦女，作為緩沖就業(yè)隊伍(bufferworkforee)的存在，是日本企業(yè)維持內部勞動市場的重要條件，由她們所擔任的工作通常都不在內部晉升的序列當中。在引起內部勞動市場的成因上，一個重要的方面是雇主對稀缺的、非常熟練的、可替換的勞動力的需求。換句話說，如果熟練的、合格的勞動力在本地勞動市場是唾手可得的，那么，內部勞動市場的規(guī)則就會變得無足輕重了。

　　格里姆肖和魯伯里(Grimshaw D.and Rubbery G.1998)認為，20世紀最后10年，由于持續(xù)的高失業(yè)率、工會勢力消退、保守政黨放松管制、工資決定的分散化、績效評估的個人特色和非典型雇傭合同的大量使用，不僅藍領工人，許多白領雇員甚至管理層人員也得不到長期的就業(yè)保障，這使得企業(yè)管理中社會習俗、資歷承認、工作倫理、長期雇傭關系以及工資集體談判決定等，曾經是內部勞動市場重要組成部分的規(guī)則和慣例逐漸失去了往日的影響力，整個勞動市場轉向分裂成原子式的關系，個人要更多地承擔經濟波動造成的損失和負擔，哪怕工人擁有企業(yè)專用型人力資本，或會影響企業(yè)聲譽從而損害其長期招聘和留住人才的能力，雇主也傾向于將內部勞動市場從談判能力已經下降的工人身邊移開。因此，傳統(tǒng)的內部勞動市場理論過于簡單化了，應該考慮根據(jù)企業(yè)內部和外部兩方面的因素及其相互作用，動態(tài)地分析雇主的雇傭策略和雇員在勞動市場上的地位?？紤]種種因素，企業(yè)可以一方面在勞動市場的頂部采取與業(yè)績掛鉤的方式決定工資，另一方面，在勞動市場的底部則引入勞務代理或服務轉包的方式，將內部勞動市場與外部勞動市場結合在一起。因此，內部勞動市場應該是多樣化的。

　　2002年，當內部勞動市場概念提出30年以后，皮奧里回顧說，當時他和多林杰提出內部勞動市場這個概念，是為了彌補勞動經濟學理論和現(xiàn)實的脫節(jié)，并且將內部勞動市場局限在一個企業(yè)或組織內部，“如果我今天給出定義，我將更寬泛地定義它(內部勞動市場——引者注)，不光包含簡單的管理規(guī)則，也包含社會實踐和習慣，而且我也會考慮其社會性的邊界，而不必與正規(guī)組織的邊界重合在一起。”

　　皮奧里認為，內部勞動市場的衰退可以理解為企業(yè)或組織轉向更為柔性的技術和組織形式的反應。這種轉折反過來加劇了經濟環(huán)境的不穩(wěn)定性。柔性技術使生產過程重組?，F(xiàn)在的工程需要結合不同的專業(yè)技能，但其中許多技能都是標準化的。為了完成工作經常要組織團隊，于是溝通和協(xié)調成為個人參與合作必需的重要能力，并且組織者和參與者需要多種專業(yè)背景知識，而不是僅僅求助于程序工程師。團隊工作實際上成為一個不同專業(yè)成員之間尋求密切配合的過程。此時，利用臨時輔助服務來挑選工人，便愈益成為企業(yè)或組織正式雇傭前的考察途徑。并且，專業(yè)的人力資源管理部門，特別是在組建和分拆特定工作項目的前后時期，發(fā)揮著越來越大的作用。

　　卡蘿莉(CaroliE.2007)從企業(yè)競爭力視角分析了一段時期以來內部勞動市場所呈現(xiàn)出來的不穩(wěn)定性，認為由于信息和通訊技術(ICTs，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technologies)的擴散所導致的知識程式化(knowledge codification)的增強，已經使得競爭力更少地依賴于個人。知識越來越內嵌于企業(yè)自身，這對于降低建立在外部勞動市場彈性基礎上的人力資源管理策略的相對成本來說，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由此，對外部勞動市場的借用興盛起來，但卻有可能損害企業(yè)的長期競爭力。

　　六、結語

　　綜上所述，對內部勞動市場的形成來說，工會、大企業(yè)、人力資本積累、勞動市場供求關系等因素較有解釋力；內部勞動市場的突出特點是工作特定化、在職培訓、內部晉升和非工資因素影響的存在，這也說明，如果技術發(fā)生變化使工作變得簡單化和標準化，那么，內部勞動市場將會弱化。此外，嚴峻的就業(yè)形勢、政府管制的放松、勞動者組織程度的下降，也會造成內部勞動市場的消退。在個別環(huán)節(jié)向外部勞動市場開放，將激勵和約束相結合，內部勞動市場也可以獲得彈性和流動性的改善。內部勞動市場理論可以為企業(yè)或組織人力資源管理上的問題診斷、政策設計和技能培訓提供啟示和幫助。此外，協(xié)調勞資關系，不僅可依靠法律途徑和手段，而且，為了制定合適的政策乃至法規(guī)，有必要了解在背后支撐雇傭過程的機制的原理。